慈禧全传第 220 部分

高阳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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码头搭彩绸牌楼,两旁鼓吹亭子,等彭玉麟到,沿江船,齐放杂着打的清音十番,场面十分热闹。等彭玉麟的坐船,牌楼的彩结,立刻由,准备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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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中午,江宁的队官船,由艇拖带着,到了湖,这场面比接彭玉麟又热闹了好几倍。

拜灵恸,祭罢了曾国藩,彭玉麟又去问孝子,曾纪泽已听说彭玉麟对黄翼升,想有所言,劝得饶且饶。但,彭玉麟先就提到当年如何与曾国藩筹议师章程的苦心,以及曾国藩再说的“师宜随时通,以防流弊,可株守成法”的话,认为目积弊已,有负曾国藩的初心,非加整顿可。

这番表,封住了曾纪泽的,居丧期间,亦问公事,只好私告诉黄翼升,多加小心。彭玉麟总算看曾家的面子,当曾国藩灵柩还在湖的那几天,并无令黄翼升难堪的行,等曾家的船走,可就客气了,从湖开始,由黄翼升陪着认真校阅。

曾是彭玉麟扬眉气之,咸七年秋天,湖北全境肃清,胡林翼陆诸军,围九江,分兵。太平军据湖数年,守将名黄文金,外号“黄老虎”,紫面须,骁勇善战,铁索横江,戒备极其严密,又在苏东坡曾为作记的石钟山,列。彭玉麟分军三队,血战克湖,乘胜窥彭泽。那里的地名极妙,东岸彭郎矶,西岸小姑洑,江心有座山,就小姑山,“黄老虎”用它作为台,正对官军的战船,照常理说,,但毕竟为彭玉麟所占,当时首传播远近的诗:“书生笑率战船,江旌旗耀开;万貔貅齐奏凯,彭郎夺得小姑回。”

因此,彭玉麟对湖的形,异常熟悉,先看了沿江的防务,再召集镇标营将点名,名册到手,立刻就发现了怪事。

“昌期,”问,“可记得师章程第十五条,兵部是怎么样议定的?”

问把黄翼升问住了。是答,是回答。兵部原议:“师缺得搀用别项员”,而此刻名册但有非,甚至还有,与定制完全符,黄翼升如何回答?

“这冒滥,太分了。严参。”彭玉麟说,“当初原以员,立了功的太多,勇目保到参将、游的都很多,为了让们也有补实缺的机会,所以议定师缺,必得就原有员之中选补。占缺,百战功兄们,毫无着落,倒想想看,对对得起当年生入的袍泽?”

说完,彭玉麟把名册,或者已经犯开革而又私自补用的,概打了杠子,预备淘汰。

名又看经费帐册,这里面的毛病更是层见叠,营里的喜事,至于祭神会,都公帐,由地方摊派,彭玉麟为摇头。

“看这笔帐,”指着帐簿说:“座彩牌楼两笔帐!摊派已经可,还帐,这成何话说。”

这座彩牌楼还未撤去,接彭玉麟是这座,接曾国藩也是这座,把彩结由绸子换成绸子,算两座。事实俱在,黄翼升也无法为部掩饰了。

于是那名管庶务的都司,也被列入彭玉麟奏劾的名单之。同时提警告,再有任意摊派,扰地方的事,连黄翼升起严参。

当着许多部属,彭玉麟这样丝毫留面子,黄翼升自觉颜面扫地,既且愤,当夜就托词有病,开船回安徽太平府的师提督衙门。第二天早,湖镇总兵到彭玉麟座船禀知此事,彭玉麟微微冷笑,只说得句:“也应该告病了!”

那总兵敢答腔,:“今天请,是先看弓箭,还是。”

句话曾完,彭玉麟倏然扬眉注目,打断的话问:“说什么?看弓箭?”

“是。请的示,是是先看弓箭?”

“什么看弓箭?懂!”彭玉麟说:“旗将领,拿《三国演义》当作兵法,莫非们也是如此?”

这话什么意思?那总兵着头:“开示!”

是说,们当如今的师,还用得着‘草船借箭’那吗?师弁勇分几种?”

这还用问吗?分桨勇和勇两种,桨勇是驶船的手,勇是手,打仗就靠这两种弁勇,此外都是杂兵。彭玉麟岂会知?问到当然别有用意,那总兵又沉默了。

看弓箭!看,奏,师从今习弓箭!想想看,如今都用洋,弓箭管什么用?这都是们好逸恶劳,嫌住在船,借练弓箭,非得在陆地设垛子为名,就可以舍舟登岸。好没息的念头!”

就这样苟,毫假惜地,彭玉麟从湖直看到江入海之的崇明岛。风涛之险,溽暑之苦,在都能忍受,能忍受的是,黄翼升把和杨岳斌苦心经营,有赫赫战绩的师,搞得暮气沉沉,比营还腐败。营兵丁在岸敢公然为盗,师则官匪分,船的龙旗卸,士兵的号褂子脱,明执仗,洗劫商船,这样的盗案,报到地方衙门,自然千年都破了的了!

因此,安徽太平府时,就暗示黄翼升,应该引咎告退。话说得很骨,而黄翼升装作解。赖着走,原是比任何解释、阐说更得厉害的着,那知彭玉麟比厉害,竟代拟了通自请开缺的奏稿,封寄黄翼升。到此地步,还想恋栈,就得好好估量番了。彭玉麟此行奏劾的师官员,总计两百八十余员,或者治罪、或者革职、或者降调,无准如所请,圣眷如此之隆,就破了脸也搞如见机为妙。于是黄翼升叹气,拜发了奏折,准备卸。

这时已是三伏天气,彭玉麟从崇明岛回舟,在南通借了寓所,楼轩敞,风四面,洗五千里的征尘,静,独自筹划整顿师的办法。

办法共五条,了十天工夫,才写成奏折,另附两个片,专差江宁,请署理两江总督何璟代为呈递。

五千里江湖,百天跋涉,到此有了代,瘁的彭玉麟,决定在这洪杨劫到的南通州多住几天。榻之名为庵,照名字看,应该是供奉士的尼庵,而其实是僧寺。寺楼,其名“环翠”,正当狼山,面临东海,夜声到枕,鼓心事,由得又想起少年绮梦,辗转眼。

每遇这样万般无奈之时,有个排遣的方法,就是毫画墨梅。这夜亦例外,喊醒小书童,点灯磨墨,自己打了壶酒,对月独酌,构思题画的诗。到得微醺时候,稿已就,酣落笔,真如自己所说的“写梅十万枝”。

画成题诗,却是两首《怀》:“少小相意气投,芳踪喜共渭阳留。

剧怜窗厮磨惯,难忘灯笑语;生许相依原有愿,期入梦竟无由。

黄家山里冬青树,墙万古愁。“

“皖分襟十二年,潇湘重聚晚晴天。

徒留四载刀环约,未遂三生镜匣缘;惜别惺惺缱绻,关怀事事意

今追昔增悲梗,无限伤心听杜鹃。“

这两首诗中,彭玉麟概括了的少年踪迹,生恨事。原籍衡阳,却生在安徽安庆。彭鸣九,在原籍受族欺侮,只江南,以卖字为生,积了几个钱,捐了个佐杂官,选补为安徽怀宁三桥镇的巡检,调任肥。巡检管捕盗贼,彭鸣九当差极其勤奋,得县老爷的赏识,把女许了给,生了三个子,子就是彭玉麟。

彭玉麟从小住在安庆城黄家山的外婆家。久王老爷在任是绍,因为萧条,眷属无还乡,流落在安庆。王老爷有个子,就是彭玉麟的舅舅,由于是绍的缘故,在安徽游幕。

彭玉麟的外祖,有个养女,年龄跟彭玉麟相仿佛,名为,实际是青梅竹马的伴侣。这位名义,小字竹宾,好梅,跟彭玉麟“窗厮磨”、“灯笑语”,早已“生许相依”,无奈名分有关,彼此都心事,所以“墙万古愁”。

在彭玉麟十七岁那年,祖病故,彭鸣九报了丁忧,携眷湖回衡阳。久,彭鸣九也病而亡。彭玉麟以子的分,负起家的生计,当铺的伙计,又在营里当司书,境遇极其艰苦。到了十二年以,也就是光二十三年,的在安徽游幕的舅舅也了,没有子,又穷得无以为生,彭玉麟接到消息,悉索敝赋地凑了笔盘费,派到安庆,把那位年将九旬的外祖和已近三十,贫而未字的竹宾,接到衡阳。当时有四首七绝哭舅舅,说是“阿未字阿婆老,忍使流离在异乡”,这也就是所谓“皖分襟十二年,潇湘重聚晚晴天”的由。可是在彭玉麟已是“还君明珠泪垂”,因为早已娶生子了。

彭玉麟的子姓邹,这位邹氏夫,除却忠厚老实以外,无可取,朴拙善家务,难得婆婆的欢心。至于彭玉麟虽是寒士,但诗酒清,颇有名士派头,娶如此,闺之中,自无乐趣可言,所以生子,在“孝有三,无”这句话有了代,夫。到咸初年,彭玉麟的,更是从此连面都见。而那位“氏”,愧取义岁寒三友的“竹宾”其名,玉骨姗姗,清如梅萼,绣余咏,亦颇楚楚可观。如果跟彭玉麟相,也可说是神仙眷属,怎奈血统无涉,名分所关,关名分,关名,这是个解开的结,真正“乾坤无地可埋愁”!

了两年,九十岁的老外婆,在衡阳,“彭郎夺得小姑回”,却留住“竹宾氏”,嫁于难产。从此彭玉麟只以画梅抒写怀,和泪泼墨,,那些迷离恍惚的诗句,到底是写纸,还是梦中竹宾,有时连自己都分明。

夜当然是低回往事,通宵寐。到得第二天,接到封信,是平生第好友俞曲园寄的。俞曲园单名樾,浙江德清,是曾国藩的门生,由编修外放河南学政,考试生童了个截搭题,为个姓曹的御史所弹劾,说“割裂经义”,因而得了革职的分。罢官南归,主持书院,先在苏州紫阳书院当山,现在主讲杭州诂经舍。是讲汉学的,承乾嘉的流风余韵,于训诂,于考据,所以作诸侯的座客,似理学家开“明心见”那样乏味。加以著作甚富,而又是曾国藩的门生,李鸿章的同年,彭玉麟的至,所以名重东南,仿佛当年的袁子才。袁子才有随园,有“西湖第楼”,此时正扫榻以待彭玉麟。

※※※

于是收拾行装,渡江而南,取、无锡,顺路看了太湖的师,由苏州沿运河南,嘉宿,天到了吕留良的家乡石门,遇着浙江巡杨昌浚派接的差官。

那差官姓金,是标参将,寻着彭玉麟的船,递杨昌浚的信,说是已在岸预备了公馆,请移居。

用,用!”彭玉麟摇手说,“住在船。还有件事。”

敢!”金参将惶恐地答,“有事,请彭管吩咐。”

只当曾见到必跟这里的县老爷提起。年纪了,懒得应酬,更怕拘束,用管,递到了杨台的信,的差使就办妥了。明天,走,见了杨台,自然说的好话。”

彭玉麟的脾气,军营中无。金参将声“恭敬如从命”,又指点自己的船,说“随时听候招呼”,代了这句,告辞而去。

走,彭玉麟也悄悄了岸。带着小书童,了北门,走走到城隍庙,找了家小馆子,面临河的座头落坐。面喝酒,面闲眺,渐渐有了诗。正在构思将成之际,只见三名师士兵,敞着襟,地走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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