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禧全传第 127 部分

高阳 / 著
 加书签  朗读 滚屏

那略带惶恐的心,那唯恐失仪的举,竟似初次瞻仰天颜的微末小臣,恭王自觉屈,鼻孔已有些发酸,等站起,只见两宫太都用可怜的眼望着越发起无可言喻的委屈,连眼眶也发热了。

【收藏,防止丢失阅读度】

是慈安太先开种埋怨的语气说:“六爷,从今以再别这样子吧!何苦,好好的得破脸?想,划得吗?”

这句话直说到恭王心底,多少天的郁闷,非发泄可。于是号,扑倒在地!这哭声震殿屋,比在热河叩谒梓宫的那哭还伤心。新恨起旧怨,连得皇位的伤,都流泻在这副热泪中了!

“好了,好了,别伤心!”慈禧太,随又向殿外的太监声喝:“们倒是怎么啦?还把六爷给扶起!”

有两名太监疾趋殿,个把恭王搀扶起,慈安太吩咐:“拿凳子给六爷!”太监但拿了凳子,还绞了热手巾给恭王,掩着脸又噎了好阵才止住眼泪。

坐定,慈禧太才面地说:“六爷,也别怨们姊俩。家事是家事,国事是国事,这总该明?”

“是!”恭王答应着,站起回话。

“坐着,坐着!”慈安太急忙摆着手说。

恭王是受了训的,如果坐着回话,又说是“妄自尊,诸多傲”,所以还是站起:“臣仰两位太保全的至意,岂敢怨望?”

谅,那就最好了。”慈禧太很欣地说,“的才家都知的,,耳朵子也别太。”

这等于可信用小,恭王依然只能答应声:“是!”

“定陵的工程,多费心。”慈安太说,“奉安的子也了。”

“今年有个闰月,算起还有半年的工夫。定可以诸事妥帖,两位太请宽圣虑。”

“还有皇帝念书的事。现在虽派了七爷总司稽查,有还是到弘德殿走走。”

“是。”恭王答,“醇王近的阅历,。派在弘德殿总司稽查,最妥当。”

“唉!”慈禧太忽然叹气,“提起皇帝念书,心烦。了书,问功课,问三知,简直就是‘蒙混差事’。

总还得找两位好师傅。“

“翰林中,才甚多,臣慢慢。”

“对了,好好给找找。年纪能太,怕的神有限。”慈安太说。

“可也能太。”慈禧太立即接,“年纪的欠稳重。”

“是!”恭王总结了两位太的意思:“总找个敦品励学,年正强,讲书讲得透彻,稳重有耐的才好。”

“对了。”两宫太同声,欣然回答。

谈话到此告段落,照常例这就是恭王该跪安告退的时刻,但意有所待,因此现了短暂的沉默。

先回去吧。”慈禧太说,“们姊俩再商量。”

恭王无怏怏之意,但在脸。等退了,依旧回到南书坐。这时隆宗门,挤,就表面看,似乎各有任务,正在待命,实际都把眼光落在恭王打听为两宫太召见以,有何命?恭王明们的意思,心里说的歉然与惭愧,其在发觉自己眼犹留时,更觉局促安,于是吩咐“传轿”直回府。

到了府里,什么见,换了手把小书的门关悄悄坐着,只觉颗心比初闻慈禧手诏时还,好久,好久都宁静,自觉从未有象此刻这样的患得患失。

于是想到倭仁,还有从起“学程朱”的徐桐、崇绮——学士赛尚阿的子,据说都有富贵心的养气工夫,果然能练到这步,倒是祛愁消忧的良方。

起伏,绕室徘徊,恭王自恨连杜门谢客的涵养都够,赌气自己又开了门,门外有五、六名听差,鸦雀无声地在守候着,使意外。略之间,听得垂门外,步声、说话声,杂沓并起,接着是名专管通报的侍卫,捷地疾步现,看见恭王,就地请了个安,声说:“文了!”

鋆在,文祥在,恭王先看见鋆的脸,是那种经途跋涉,终于安然到达地头,疲乏中显得无限松,微笑着忙说话,先歇,好好气的神。文祥虽依旧保持着惯有的从容沉着,但眼中也有掩住的欣悦。

看这样子,恭王气,回往里走去,鋆跟着门,先把帽子摘拿在手里,然去解补褂的扣子。两名听差赶侍候,接的帽子,才能腾,取张纸递向恭王:“六爷,看这个!”

是曹毓瑛的字,也有文祥勒增删的笔迹,看开头,知是明发谕的草稿,很用心地个字个字看去:

“谕阁:联奉慈安皇太、慈禧皇太懿旨,本王因谢恩召见,伏地哭,无以自容。当经面加训诫;该王自引咎,颇知愧悔,衷怀良用恻然。自垂帘以,特简恭王在军机议政,已历数年,受恩既渥,委任亦专;其与朝廷休戚相关,非在廷诸臣可比。特因位速谤,稍自检,即蹈愆。所期望于该王者甚厚,斯责备该王也,严。今恭王既能领悟此意,改自新,朝廷于外臣工,用舍退,本皆廓然公,毫无成见;况恭王为信重臣,才堪佐理,朝廷相待,岂肯初终易辙,转令其自耽安逸耶?恭王着仍在军机行走,毋庸复议政名目,以示裁抑。王其毋忘此愧悔之心,益矢靖共,图报称;仍得意存疑畏,稍涉推诿,以副厚望!钦此。”

谕对恭王有开脱、有勉,而最责成“仍得意存疑畏,稍涉推诿”,则是间接宣示于外臣工:恭王重领军机,虽未复“议政王”名目,而权未打折扣,朝廷仍旧全支持。命意措词,密妥当,特别使恭王意的是“位速谤”和“朝廷相待,岂肯初终易辙,转令其自耽安逸”的话,颇为分,而这两都是文祥所改,恭王自然

场风波,落得这样个结果,总算是化险为夷,但回顾历程,倍觉辛酸,恭王此时才真正起了愧悔之心,向文祥和鋆拱拱手说:“辛苦,辛苦!知何以言谢?”

“言重了!”文祥正,“六爷,!”

“是!”恭王也肃然答说,“明就到军机。”

“唉!”这时鋆才抹,叹了欢喜的气,“算是了西边了!”

※※※

喧腾了个多月的话题:恭王被慈禧太军机的果,自从那天恩浩的煌煌发,迅即消。这并是因为恭王复领枢务,没有什么好谈的,而是有了个更有趣的话题:科翰林“散馆”授职和本科的状元落入谁家?

“散馆”考,等第名是张之洞,就是探算意外。接着是殿试,照例四月二十在保和殿,由皇帝试。天才,都从此,关系国运隆替,所以仪制极其隆重,由贾桢、鋆主考。会试及第的榜新贡士共计二百六十五名,天亮就都到了午门,各都有两三个考的友,在晓风残月堆、西堆小声谈着。到卯正时分,唱名殿,单数从左掖门数从右掖门,齐集殿,由礼官鸣赞着行了三跪九叩首的礼,礼部散发题纸,然各自就座,平生所学,去夺那名“状元”。

殿试照例用策论,共问了四条,先问“正学”源流,次问吏治,再问安民弭盗之法和整顿兵制之,说是“凡兹四端,稽古以懋修途,考课以厘政绩,除莠以清里、诘戎以靖边陲,皆立国之远猷,主政之务也。多士学有年,其各陈谠论毋隐,朕将览焉!”

名为“览”,其实只看十本卷子。殿试的考官,称为“读卷臣”,看得中意的,卷面个圈,这共派八名“读卷臣”。所以最好的本卷有八个圈,那卷之作。以九本的次序,也是按圈多寡排。然呈御,朱笔钦定。有时照原的次序,有时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,原试列入二甲的,了第,全看各运气。

殿试天,“读卷”两天,到了四月二十四早,两宫太带着小皇帝临御养心殿,宣召军机臣和八名读卷臣,八臣以协办学士瑞常为首,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十本卷子,捧御案。慈禧太已经在同治元年壬戌和二年癸亥,手点两次状元,所以看文章,只看圈圈。很熟练地拿起第本卷子,用的指甲开弥封,看状元是什么

看之由得失声呼:“是!”接着怔怔地望着慈安太

“谁!”

“赛尚阿的子崇绮。”

宣示,最惊异的是那班军机臣,但遇到这样的场,唯有保持沉默,看两宫太的意思如何?

“怎么办呢?本朝从没有这个规矩!”慈禧太看着瑞常说。

家依旧没有表示,慈禧太颇为悦。自从、汉分榜以,旗管是州、蒙古,历与于三鼎甲之列。因为旗的路子宽,或者袭爵,或者军功,无点墨亦可当到部院臣,为了笼络汉起见,特意把状元、榜眼、探这三个羡的头衔,列为唯有汉可得的特权。祖宗的苦心,读卷臣岂能知?虽说弥封卷子名,但这本卷子于“蒙古”,卷面却有标示,然则这样选取,岂非有意藐视女主裁甲乙,存心破成法?

慈安太以为然,以为读卷臣有什么藐视之心,只是向谨慎,总觉得“无例,有例可灭”,从鼎甲都点汉能忽而冒个“蒙古状元”

大家正在读